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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亡者奏鳴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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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在黑暗的森林裏一路狂奔,莉莉絲窩在埃夫裏的外套裏,能感覺到作戰背心傳遞過來的熱度,和有力穩定的心跳聲。

這場景仿佛似曾相識,逃亡,鮮血和追擊者的腳步聲。

明明是亡命天涯,此刻她卻無比安心,莉莉絲蹭了蹭腦袋,換了個舒服的姿勢。

埃夫裏在她後腰輕輕一拍,吐槽道:“別動,蹭來蹭去癢死了你是狗嗎?”

莉莉絲老實不客氣地伸出犬齒,在他肩膀上象征性地咬了一口。

“再這樣就把你扔下去了啊。”

埃夫裏突然聽到了一串流暢動聽的笑聲:“哼,你才不敢呢。死瞎子。”

他低頭一看,莉莉絲仍舊安靜地閉著眼。

“嗤,蠢死了。”那個聲音無比嫌棄,直接在他腦海裏響起來,“看什麽看,這裏除了我還有別人嗎?”

“……莉莉絲?你不是結巴嗎?”埃夫裏擡手扯開她的嘴朝裏看了看。

“你才結巴!”莉莉絲意猶未盡地磨了磨牙,“我只是太久沒練習了!”

她因為長時間的休眠,語言功能大幅度退化,先前又因為精神很不穩定,一直無法通過共感表達自己的想法,這會兒有了機會,恨不得找人聊上一天。

“蠢瞎子,跑的幅度不要那麽大,顛得我想吐。”

“……抱著你還這麽多事兒。”埃夫裏頓了下,還是換了只更有力的手兜住莉莉絲,“有本事下來自己跑啊。”

“你沒聽星閃說嗎?我是剛覺醒的向導,需要靜養!我們向導都是嬌發兒啊~”

“……如果想模仿星閃,請從我腦袋裏出去好嗎?”

“……餵,你說,如果有人看見我們,會不會覺得你是個自言自語的蛇精病啊哈哈哈哈。”

……埃夫裏突然發現,莉莉絲還是不會說話的時候比較可愛,他捏了捏鼻根,忍耐道:“麻煩你安靜一點大小姐,我們是在逃難,不是在郊游啊餵。”

“沒事,我說。你聽著就好了。”

“對了你為什麽要染這麽奇怪的發色?

還有鼻釘耳釘。你是還在中二期嗎哈哈哈遜爆了。”

“你真的不說話了嗎?我知道你聽見了。好無聊哦,再不說話我咬你了哦。真的哦。”

埃夫裏淡定地一把捏住了她的嘴:“咬吧。”

莉莉絲一時掙脫不開,字字泣血地在他腦中控訴道:“我要告訴星閃!”

埃夫裏從善如流地說:“去呀,連他姐都打不過我。”

追擊者失去了星閃的信息,都被他們吸引過來,五感拓寬的埃夫裏拐了幾個彎,輕易地引著追擊者越跑越遠。

“這些人是狗鼻子嗎,隔這麽遠都能發現?”

莉莉絲抽抽鼻子,東聞西嗅:“我打過抑制劑了,照理說不會有味道。我懷疑他們在監控精神頻波。”

“還有這種追蹤儀器?”埃夫裏有些吃驚,“向導獨有的頻波很難消除,那豈不是只要艦艇上有向導,就會被敵方發現”

“星際船間距那麽遠,這玩意兒沒有用的。”莉莉絲鄙視地撇了撇嘴,“我也只在實驗室裏見過,是專門用來搜尋向導……”

她微微一震,埃夫裏順著她的思維看到了一副一閃而過的模糊的場景,依稀是她和誰在牽手狂奔。

有個聲音焦急大喊:“他們帶著向導頻波追尋儀,我們跑不掉的。”

是誰?

滿眼的鮮血和戰火,莉莉絲斷片的記憶戛然而止。

“嗚,埃夫裏,頭疼。”她像只小狗一樣嗚咽起來,蜷起身子,把腦袋埋進了星盜的肩膀裏。

埃夫裏替她揉了揉,想想又吹了口氣,別扭地說:“痛,痛飛走了哦。”

莉莉絲撲哧一笑:“你聽起來好傻。”

埃夫裏僵硬地停下動作,裝作若無其事地放下手。

“右拐。那個方向有很大一片精神力場,或許可以掩蓋我們。”莉莉絲樹袋熊一樣主動攬住了他地脖子,“他們越追越近了。”

埃夫裏再強也只是個非特質系,在耐力運動還是存在天然的不足,他聞言毫不猶豫地右拐,朝著隱隱有光射來的方向跑去。

走出森林的邊緣,莉莉絲和埃夫裏都楞在當場,只見面前是一片巨大荒蕪的礦場,核能照明閃爍著有氣無力的微光,看起來已經廢棄許久了。

“你聽見了嗎?”

埃夫裏點點頭,他們面前的灰色礦場上有無數個深井,井底傳來高維音波的嗚咽,竟好像無數冤魂盤旋。

他咽了口口水:“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?”

“思念體。”莉莉絲扶著他的肩膀,在眼眶上搭著手向深井看去,“這裏的深井裏好像,全是思念體。”

“先進去躲一躲。”埃夫裏無意識地起了雞皮疙瘩——這麽多思念體,也不知來自多少死亡的哨兵向導,本著死人沒有活人可怕的原則,他抖落了雞皮疙瘩,大步流星地走向崎嶇不平的礦區。

在一處背風的小山丘旁,埃夫裏輕柔地放下莉莉絲,脫下外套,給她披上。

空氣濕寒,埃夫裏硬生生打了個寒顫:“這鬼地方好冷。”

“噓。”莉莉絲突然捂住了他的嘴,“輕點,他們能聽見。”

“……鬼故事不好笑好嗎,莉莉絲。人死燈滅,思念體怎麽可能獨立存活?”

莉莉絲轉頭沖他做了個鬼臉:“原來偉大的埃夫裏隊長怕鬼啊。”

周圍好像還有誰聽見了她的高維信息,有聲音嘻嘻哈哈地笑起來。

前一秒還拽拽的裝逼帝一把抱住了莉莉絲:“……我,我不是怕。就是有點冷”

莉莉絲擡頭無聲地笑起來,做了個口型:

“膽小鬼。”

那些追蹤他們的軍人並沒有進入這裏,只在邊界線上散開搜索。

“我們再往深處去看看吧。這裏應該不是墳場……好像有什麽東西,一直在把思念體吸引過來。”莉莉絲分毫沒有怕鬼的樣子,拖著瑟瑟發抖的隊長大人一路向聲音的源頭走去。

越靠近礦場中心,高維音波越強烈,甚至產生了節奏和韻律,仿佛是一首終年不停的奏鳴曲。

在整個礦場的最深處,有一道極其慘烈的地裂,寬約一百多米,深不見底。莉莉絲站在邊緣,突然著迷地伸手向著空無一物的天空探去。

“小心。”埃夫裏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了回來。

就在碰到她的時刻,他猛然擡頭,見到了此生最不可思議的場景。

無數的思念體飛舞旋轉在這一片狹小的高維空間,它們靈敏的影子仿佛活物,從地底深淵一直延申向無盡的黑暗天空。

間或有一兩只下來,好奇地圍著兩人轉悠,莉莉絲閉眼:“你聽,它們在唱歌。”

一只銀白的狐貍突然從空中輕巧地落下,繞著埃夫裏轉了一圈,然後嗅了嗅莉莉絲的短發,溫柔地趴在她的肩膀上不動了。

“呀,你是誰呀?”莉莉絲被她的尾巴逗得打了個噴嚏。

狐貍懶懶地叫了一聲,親昵地舔了舔莉莉絲的脖子,沒有作答。

莉莉絲開心地摸了摸她的尾巴尖,她也放出了自己的思念體,雪白的鹿馱著銀狐,順著無形的階梯躍上天空,在漆黑一片的夜空裏四處跳躍。

埃夫裏也好奇地伸出手,嘗試摸一條游過他身前的小魚。魚兒根本沒有給他機會,一擺尾巴就傲嬌地游走了。他不死心,結果被路過的山貓狠狠撓了一爪子。

“哈哈哈哈。”莉莉絲放聲笑出來。埃夫裏尷尬地收回手,惡質地揉亂了她的短發。

這些思念體是歧視非特質系人類吧一定是!

正在此時,一只病怏怏的青鳥繞著他轉了一圈,在不遠處的枝椏上停住了,它深深望了他一眼,藍色的眼睛有種說不清的熟稔。它並沒有留下,只停留了一會兒,就拍拍翅膀,擦著他的臉頰飛走了。

莉莉絲同情地望著他:“你應該換個造型來,思念體也是有審美的。”

埃夫裏一把拎起玩得樂不思蜀的莉莉絲:“走了走了,星閃還等著我們呢。”

莉莉絲騎在他的肩膀上,沖空中吹了一聲悠長的口哨。白鹿優雅地降落,狐貍輕巧地躍下來,蹲在地上望著莉莉絲甩尾巴。

“你也……想跟我走嗎?”

狐貍的黑眼睛露出了一絲人性化的渴望,點了點腦袋,跳進了莉莉絲的懷抱,在接觸到她的剎那,化作片片白光,融入了莉莉絲的思維矩陣。

莉莉絲感到一陣溫暖,好像周身被柔軟的陽光籠罩,又好像回到了母親的子|宮。

埃夫裏架著莉莉絲往來路走去,回頭卻見那只青鳥依舊落在剛才那根樹枝上,若有所思地望著他。

他心裏湧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,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和它遙遙對視。

“走啦走啦。”莉莉絲把他的腦袋轉向了前面,埃夫裏沒有反駁,只是皺眉問道:“你覺得這些思念體……究竟是怎麽回事?”

“應該是被吸引來的吧,就像我們一樣,深淵下面好像很溫暖。”莉莉絲把手掌貼在他的臉頰上,“就像母體。”

埃夫裏想了想,道:“母體……是嗎?沒人知道思念體最開始是怎麽出現的,也可能這些高維生物也有最初誕生的地方呢?”

“唉這個問題好覆雜,不如你去和星閃討論好了。”莉莉絲踢著兩條腿,“我好餓,真希望他修好了大白鵝號,這樣我們就可以飛遠點找些東西吃。”

埃夫裏嘴角一抽:“……回到百合之軸,可千萬別讓拜厄知道你叫它大白鵝。”

陰風呼嘯的曠野上,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疊在一起走著,像某種劣質的積木,影子被礦燈拉得很長。

“吶,你們都說的百合之軸,究竟是什麽地方呀?”

埃夫裏撇撇嘴道:“破破爛爛的貧民窟……但也是,我們的家。”

“埃夫裏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們會回去的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埃夫裏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不記得我是誰了。醒來後腦袋也疼,全身都疼。”

“那,記著你現在是個星盜。莉莉絲這個名字如果不喜歡的話,換一個也行。這很重要嗎?”

“埃夫裏。”

“嗯?”

“沒事,我就試試喊你的名字。”

“……應該叫我隊長大人。”

“哼,想得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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